如此汉卿 《寻找关汉卿》—魏明伦 忧患出杰作 愤怒出诗人 世上波澜涌笔底 民间疾苦入戏文 一曲窦娥冤 千古关汉卿 升官图上无踪影 录鬼簿里占头名 梨园巨星 江山换年代 美丑贯古今 **污吏没绝种 公子行内又横行 再斩鲁斋郎 重演救风尘 阳光之下有阴影 盛世更需秉笔人 向众里寻他千百度 何处有前辈灵魂 当代汉卿 关汉卿被誉为世界文化名人,同时他还享负东方莎士比亚的盛名。中国历史上的名剧作家在历朝历代都不胜枚举,即使仅仅以元杂剧为例,就有元曲四大家:关汉卿、马致远、白朴、郑光祖;为何关汉卿会具有其特殊的、更长久的艺术感染力、影响力,得与莎翁相提并论呢?我想,让我们从多个角度试着“走近汉卿”吧。 一、 历史的关汉卿 “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这是每提起关汉卿时最常引用的话。 由于当时的年代对于剧作家的轻视,关汉卿所留下的历史资料很缺乏。据《录鬼簿》记载,他很可能是元代太医院的一个医生。他是一位熟悉勾栏伎艺的戏曲家,“生而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 ”(《析津志》)。 虽然资料匮乏,但我们依然能从当时的历史环境、社会文化里窥见一个“可能”产生的关汉卿。 元代的元杂剧时代是一个戏剧的黄金时代,而关汉卿就是在这个黄金时代应运而生的。无论是元杂剧的黄金时代,还是关汉卿本人,都有其产生的重要历史背景。 元代是中国第一个由异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在元代的中国,各民族之融合、东西方之交往、各种文化信仰之兼容并存均可谓史无前例,再加上一种比较开阔而张扬的草原文化信念涤荡了相对保守而儒雅矜持的中原传统文化,为元杂剧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社会环境。而元杂剧这样一种能够完整表达的综合性艺术的完成,正意味着中国戏曲艺术的真正开端。 其实,蒙古贵族的爱好也对元杂剧的兴盛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作为新王朝的统治阶级,他们在很长时期内都未曾搞懂讲究“修身养性”的儒学到底有什么用处,却很重视工匠、艺人的价值,往往在攻破一座城市以后,首先把这两类人挑选出来带回自己的根据地。他们中多数人的汉语文化修养固然不足以欣赏高雅的诗词,他们的民族性格也难以对这种纯粹的书面文艺发生兴趣,所以歌舞伎乐为他们所特别嗜好。元代的教坊乐部规模非常庞大,在中国历史上是颇为突出的。元代宫廷中,也经常由教坊司搬演各种歌舞和杂剧。这实际上是一种文化“异质”的侵入,它打破了传统的诗词文学与市俗文艺的不平等关系。这种态度也影响了士大夫阶层,他们中的许多人对戏曲产生很深的爱好,在当时的条件下,又可以无所忌惮地与艺人们交往。这样的社会氛围,无形中提高了艺人一贯卑微的社会地位,为出现大批的优秀杂剧作家提供了土壤。 如此,关汉卿应运而生了。 在元代,蒙古统治者虽然很早就任用了一些汉族文人为官员,但元初很长时期中废除了科举,使广大知识阶层失去了仕进之途。当时有所谓“九儒十丐”之说(见谢枋得《送方伯载归三山序》),大量儒生几乎成了卑贱而无用的废人。他们中有的成为工匠、商贾、吏胥,而沦落为奴仆、乞丐的也不计其数。既然读书人的社会地位并不比戏曲艺人高,而从事戏曲又是一条可行的谋生道路,自然会有不少人,包括一些文化修养、艺术趣味很高的人投入到这一行业,并将其文学专长用于剧本创作。而关汉卿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既能够粉墨登场,懂得表演艺术,又有杰出的写作才能,而且能够深刻地理解社会与民众生活,他作为民间编剧团体“书会”的成员从事剧本创作,有力地促进了元杂剧艺术的突破与提高。关汉卿所作的剧本,今天还见于记载的就有六十六种之多,这已足够为元杂剧奠立雄厚的基础。 上述也许只是白描式的关汉卿,历史可能中的关汉卿,如何还原关汉卿的历史形象,我想最切实的还是要通过他自己的作品。 [南吕]一枝花 不伏老(选) [尾]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我也会围棋、会蹴趜、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徒症候。 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 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看这一段文字一路道来,回肠荡气,真是漂亮。这段散曲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潇洒狂傲,甚至有些桀骜不驯的文人形象。如果关汉卿在这篇散曲里说的都是真的话,则关汉卿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都精通,再加上还会踢球等体育游戏,他可就算得上是有元一代的一个大玩家,也是整个古代中国的一个数得上的大玩家了。而这个大玩家,同时还是一个大艺术家大文豪。 玩家能算一个贬义词吗?不!能为玩家者必是走在时代尖端的人,而能为大玩家者,他的文化修养、艺术品味,甚至就能象征一个时代的底蕴了。 关汉卿这率真可爱的自白让我想到了李白。诗仙“天子呼将不上船”的骄傲不羁举世无双、飘逸出尘,堪称天下第一浪子。但同时,李白作为一个封建文人士子,他是失意的。他的政治抱负终生得不到施展,玄宗始终不过当他是个“御用文人”,李白无奈之余只能用狂酒放歌来发泄心中的抑郁。关汉卿在元代贬低文人的特殊历史环境下,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心态境遇呢?这些修养颇高的文化人,被沉入社会底层。在疏远经史,冷淡诗文的无可奈何之中,他们只有到勾栏瓦舍去打发光阴、放纵人生。 但关汉卿单纯是放纵的吗?不然。人,往往是多面性的。与关汉卿在散曲《南吕 一枝花 不伏老》里所自述的文化与社会的浪子形象比较,他在杂剧《关大王单刀会》、尤其是《感天动地窦娥冤》等作品中表达的“复仇反抗的斗志”“自由怀疑的思想”,我们看到了另一个关汉卿。他虽然失意落寞,但仍保持着一个文人的文化良知。大丈夫笔锋挡千军,胸怀乘得下万里河山;大丈夫的古道热肠替底层受压迫的人民呐喊。 关大王独赴单刀会 第四折(选) [双调.新水令]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 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驻马听]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 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感天动地窦娥冤 第三折(选) [正宫.端正好]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 项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滚绣球]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如此激越的文字,岂是单纯一个放浪公子的手笔。依然记得第一次看昆曲《单刀会》时听到“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时的震撼;“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每每为作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胆大包天”而惊叹!七百年前创作者的热烈依然扑面而来,写出这样的作品,是需要多少的人格魅力和艺术、文字驾驭能力作支撑啊! 正是从作品里所表现的这个丰富多面的关汉卿,留给了后人多少想象的空间、创作的余地。也许是否能还原历史真实的关汉卿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让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都留下这个特殊的文化坐标——关汉卿。他代表一个黄金时代,一代中国文人的精神内核。 [em16][em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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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 十郎 在 2005-12-18 2:54:57 的发言:
好!评论得好!虽然只看完第一贴(太夜了,想瞓了),但已觉得增进了不少对关汉卿的认识,记得第一次知道关汉卿是在高中语文课的<<窦娥冤>>,然后就是马师曾与红线女的《关汉卿》了
以下是引用 阿刨龙 在 2005-12-18 9:09:49 的发言:
哇!佩服佩服!!!!文采甘好.蝶蝶当初点解你会选择做戏而唔选择写文章或写小说?
以下是引用 蝶衣 在 2005-12-18 12:03:48 的发言:
[quote]以下是引用 十郎 在 2005-12-18 2:54:57 的发言:[br] 好!评论得好!虽然只看完第一贴(太夜了,想瞓了),但已觉得增进了不少对关汉卿的认识,记得第一次知道关汉卿是在高中语文课的<<窦娥冤>>,然后就是马师曾与红线女的《关汉卿》了[br]
以下是引用 十郎 在 2005-12-19 1:32:07 的发言:
蝶蝶啊,你要魔女静下来看文章,我谂魔女会比S更难受了,呵呵,我就看完了,真是悲喜交杂啊,喜是为中国历史上出了如此人物而喜,悲是为我生于后世,无缘一睹其风采而悲啊。多谢蝶蝶以一剧《关汉卿》细致地介绍了关、田、马三们大师,让我认识了不少《关汉卿》的人物特点,思想主流。[br] 十郎才疏学浅,意见是不敢提了,不过句子亦想改一改:“《关汉卿》一剧中,红线女所扮朱帘秀在狱中高歌的《蝶双飞》,被称为“田词红腔,一曲难忘”。我认为如此说法美则美矣,犹嫌道之不尽。我以为更完整者,应是“田词红腔马派”。词、腔、流派,三为一体,才成就了《蝶双飞》完美的戏曲境界。”[br] 我就是改那句“田词红腔马派”,蝶蝶你在文章后边说道:“这双袖子,让人羡之已极,却难描摹半分。”“但他凭精湛绝伦的“默剧式”表演始终占据着主画面,占据着观众的视线。”我想就以此为据,修改为[br] “田词马袖伴红腔,衷肠一曲永难忘!”[br] 呵呵,让蝶蝶见笑了